【聂瑶】暗恋没有好下场 ：聂明玦篇 8
既然你这么爱我，为何还要送我去受死？
8.
一关上书房门，金光瑶立刻抚着胸口干呕了两声，然后奔到茶几前给自己灌了几杯冷茶。
茶味让恶心感稍散了去，清凉的水让他的冷静下来，他回了口气，依然感觉自己要疯了！
虽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可能要和聂明玦有些亲密接触，可是接触一旦真的发生了，他还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恶心。
这个像凶神般的男人，竟然握自己的手，竟然还想抱自己，吻自己！
他坐在桌子旁，微微颤抖着的手掏出金线绣白牡丹手帕，他用手帕沾了点茶水，好生拭擦了自己的嘴唇一番——他不敢狠擦，怕回头聂明玦看出端倪来。聂明玦现在看自己像看宝贝似的，自己怕是少了条头发他都能看出来。
手帕在他手里被揉成一团，他的目光落到案几上的瑶琴处，心里暗暗算着，自己要再弹多少次清心曲，才可以要聂明玦的命。
孟瑶很早就已经发现聂宗主对自己这个小小修士有好感，只是这份好感究竟去到什么程度，聂明玦肯对自己付出多少，孟瑶并不是很有把握。
直到有次孟瑶在战场上负了伤，聂明玦无意中流露心迹，孟瑶才开始对这件事认真起来。
原来聂宗主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啊！
当时孟瑶的心里，是既兴奋又惶恐。兴奋，是因为从此以后，他有了制约聂明玦的筹码，有了往上爬的资本；惶恐，则是他对聂明玦完全没有这份心思，而聂明玦对他的心意，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孟瑶是个慎之又慎的人，就算爱慕自己的是别人，他也不会置之不理，何况这人还是聂明玦。
人是肯定要利用的，只是怎么用，才能不让自己吃亏，同时获得最大好处，他还是周全地思考了一番。
深思熟虑过后，他一如既往地对聂明玦好，同时几乎是出于本能地，他可以用一句话，一个眼神，一个小动作，恰到好处地让聂明玦想入非非，却始终保持距离。他不是怕聂明玦得到自己之后不珍惜自己，他知道聂明玦不是这样的人，他只是完全无法接受男人而已。
那次他帮聂明玦包扎，聂明玦几乎就要亲近他了，要不是他逃得及时，他还真不敢想象要怎么收场。
聂明玦正是个热血青年的年纪，而且对自己的感情不轻，孟瑶真是有点怕，怕聂明玦要捅破那层纸，那他到时候拒绝也不是，不拒绝也不是。幸亏蓝曦臣来到，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，说出自己想去金家的心愿。
看见聂明玦如此坦荡地放人，还给自己写推荐书，孟瑶真的很意外。
虽然早知道聂明玦大公无私，虽然他早有预谋，可到了那一刻，他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聂明玦。
不过金家才是他的目标，留在聂家并非他本愿，就算聂明玦对自己没有那份心思，他早晚也是要走的。
离开聂家后，他在金家麾下并没有好日子过，更想不到自己杀人会被聂明玦撞破。
孟瑶记得很清楚，那一刻，聂明玦的眼神是多么震惊和失望，孟瑶以为他会放自己一马，可想不到他大公无私到了这种地步，硬是要抓自己去自首！
孟瑶打不过聂明玦，要在聂明玦手底下逃走，只能用阴招。聂明玦看见他自杀，果然紧张到失去防范。孟瑶被聂明玦抱在怀中，他看着聂明玦一脸焦急，心想：既然你这么爱我，为何还要送我去受死？
聂明玦被他偷袭之后，一双眼简直要恨出血来。
孟瑶捂着伤口，平静地看着聂明玦的眼睛，心想：对不起，我就是这样的人。
两人再见面的时候，是在炎阳殿上。
从他加入温氏开始，他便两头观望，看哪边的胜算大，不过他心里面，他还是希望温氏倒台。因为跟着姓温的，他做得再好，也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，连在聂明玦麾下都不如，温若寒又不是好侍候的，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轮局势以后，心里便有了决定。
兵行险着地杀了温若寒，救走聂明玦，他以为聂明玦多少会体谅自己一下，可这家伙竟然宁可同归于尽，也不放过自己，孟瑶感觉自己被他这样的人爱慕着，还真是倒霉。
后来蓝曦臣提出结拜，这正好合了金光瑶的心意，因为他在金麟台地位不稳，实在需要和聂蓝两家搞好关系。
金光瑶看聂明玦肯结拜，想他也许是放下了这份感情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，可是一想到聂明玦真拿自己当兄弟看，他又有点不甘。不过自己对聂明玦做了这么些对不起他的事情，他还能拿自己当兄弟看，那已是相当宽宏大量了。
可是金光瑶低估了聂明玦对他的感情，在关系缓和过来之后，金光瑶还是敏锐地察觉出聂明玦对自己的心思。
那是在他们结拜不久后的一天，金光瑶到不净世拜访。聂明玦正有事走开不在书房，金光瑶看到一件中衣快要从衣架上滑下来，于是过去想重新将衣服挂起来。
拎起衣服一看，金光瑶发现衣袖上有补丁，还有几块仿佛是血的污迹，金光瑶再看了看衣服，忽然一怔。
他记性好，认得这件衣服——那是他还是孟瑶的时候，替聂明玦缝补过的。这点杂碎事，金光瑶做得太多了，并不记在心上，若非现在看到，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想起来。
这都多少年了，他到现在还留着这件衣服？
赤锋尊不缺吃穿，这件缝补过的，还染了洗不掉的血污的衣服，他为何还要穿？
理由只有一个。
他竟然还——
金光瑶打从心里冒起了抗拒之心，他挂好衣服，装作无事般坐回原位，接着，聂明玦回来了。
聂明玦看他的眼神，毫无波澜。
原来你的演技也不错。金光瑶心想。
当时金光瑶正准备成亲，不想多生事端，这事他藏在心里，打算慢慢琢磨，但他还没琢磨出什么来，聂明玦就找上门了。
在他成亲前一个月的一次清谈会上，聂明玦趁着两人单独相处，忽然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成亲。
“大哥，喜帖都派出去了，难道还有假的吗？”
“不要叫我大哥。”
“大……”
金光瑶看着他的眼神，什么都明白了，这时候再装傻，就实在是太卑鄙了。
“不要成亲。”
聂明玦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才说出这一句话。
这么多年来，聂明玦从来不曾正面表达过什么，金光瑶也不曾表示自己知道什么，可是他们心里都明白。金光瑶想，也许是自己成亲的事刺激了他，不然他为何这么多年都忍住了，现在突然就忍不住了？也许以聂明玦的性格，本就不该忍这么久。
聂明玦抓住金光瑶的手腕，隔着两层柔滑的布料，他可以感受到聂明玦的手温，甚至是脉搏跳动。那么激动，那么压抑，那么热烈。
“阿瑶，你真的，从来也不曾对我……哪怕一点点也没有？”
看着聂明玦炽热又委屈的目光，金光瑶忽然很难过——是自己让这个人受这种苦的，是自己不好，自己明明可以跟他说清楚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？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监督自己的义兄，而是一个肯默默为自己付出的爱慕者。
压着心头的内疚，金光瑶凄苦地凝视着他的双眼，但始终不肯把话说白：“我……我总得对她负责任的。”
聂明玦愣了一下，脸上是说不尽的悲戚和了然。片刻后，聂明玦放开了他的手腕，转身走了。
看着聂明玦那挺拔而沉重的背影，金光瑶那句“早点来喝喜酒”，终究是说不出口。
婚后，金光瑶并没有过上温馨甜蜜的日子。
毛骨悚然的感觉萦绕着他，襁褓中的儿子，怀里的妻子，无不让他想尖叫，想发疯。这些苦，他对谁都不能说，只能自己啃。
事到如今，是回不了头了。
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，他金光瑶这辈子也别想有个美满家庭。
小时候的苦就别提了，自己的娘亲被辜负得体无完肤，因此孟瑶自幼便决定，将来一定要善待妻儿，不能像自己那个没良心的父亲那样。
可惜他做不到。
摸着儿子的头发，他知道自己早晚要处理掉这个孩子；搂着妻子的肩头，他知道自己就算对她再好，也不过是虚的；而对自己一片赤城的聂明玦，他只能利用，不能回应，也不能拒绝。
有时候他会想，要是聂明玦是个女的，凭着聂明玦的家势，那娶他也未尝不可，可惜他俩都是男儿身。
有些事情注定是成不了就是成不了。
金光瑶抱着瑶琴回到聂明玦的卧室，聂明玦正在一旁调息静气。听见金光瑶进来，聂明玦张开眼睛，眼里都是柔情。金光瑶在心里打了个冷颤，表面上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和煦与亲切。
桌子上多了一碟切好的水果，摆盘精美，果皮上还带着水珠，看样子是刚刚送过来的。聂家的饮食都是聂怀桑主理，就算聂明玦没要求，仆人还是会按时按后送些茶果点心过来。
将瑶琴放好在案几上，两人围着桌子坐下来，金光瑶挑了几件水果到小碟子上，正要递给聂明玦，聂明玦在接过前忽然顿了顿：“你已经不是我的副使了，为什么还整天想着照顾我？”
金光瑶莞尔一笑：“习惯了，改不了。”
他依然将碟子递给聂明玦，聂明玦含笑接过：“那以后慢慢改。”
金光瑶顿了一顿，禁不住有点心慌，然而脸上还是如沐春风：“我不改不是更好吗？”
聂明玦低头笑了笑，仿佛是有点不好意思：“更好。”
金光瑶有点受不了他这个样子，便哄他吃水果，堵住他的嘴巴。
看着聂明玦无忧无虑地吃水果，金光瑶心想：杀聂明玦的念头是什么时候有的呢？
正确来说，这不是他自己生出来的念头，而是金光善的影响下产生的。
金光善数次流露出想要铲除聂明玦的意思，而在理智和发展上来说，金光瑶是很同意这个主意的。赤锋尊对金家确实是个威胁，对他金光瑶也是个阻碍，是早除早安生。
可是聂家太强大，金光善找不到办法入手，金光瑶不想去找办法，于是这事情就一拖再拖，直到蓝曦臣提出要教金光瑶清心曲。
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，金光瑶马上就想到在曲子里做手脚，名为安抚实为下毒，要暗暗控制聂明玦的刀灵。他潜入蓝家的藏书馆偷取乱魄抄，对于曾潜伏温氏的他来说，几乎是没有难度。
聂明玦对音律毫无认识，自己在曲子里做手脚，聂明玦也不会知道。以曲乱魄，为免被看出破绽，他只能靠日积月累，不能操之过急，而且，他还是不那么确定，是否真的要杀聂明玦。
聂明玦对自己有恩，是这个世界上少数真心待自己好的人，要杀这样的人，金光瑶有点不舍得。
横竖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把人弄死，金光瑶就当未雨绸缪，要是哪天自己改变主意了，那也大可以及时回头。于是他端出最温和亲切的态度，坚持来给聂明玦弹琴。
两人相处得很是和平，金光瑶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来的柔情，足以让聂明玦心驰神荡。聂明玦以为自己掩饰得好，但金光瑶全都看在眼里。
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差。
这个念头忽然闪过金光瑶的脑海，金光瑶被自己吓了一跳，可是，这个念头挥之不去。
如果利用聂明玦对自己的感情……
攀上聂明玦这高枝，对他金光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。可问题是他真的过不了自己那关！
一想到些微逾越的画面，金光瑶便忍不住觉得恶心。自己再怎么想出人头地，也不能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！
可是事实证明，只要把人逼迫得够紧，自己是很能不择手段的。
薛洋闯了大祸，招惹了晓星尘，给金家惹了不少麻烦。金光瑶其实不在乎薛洋杀了什么人，可是连聂明玦也上门来参和，这就头疼了。
聂明玦这个家伙，死性不改，总能给自己添堵。
薛洋是不能杀的，他只能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，将处置薛洋的事一拖再拖，对聂明玦一哄再哄，只盼能把聂明玦哄过去——可是再也哄不住了。
而他一直以来对聂明玦下的毒，终于要派上用场。
万事俱备，只欠一场致命的争执。
金光瑶给他弹了那么久的曲子，又一直不断地对他灌迷汤，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，聂明玦照样一点脸也不给。
金光瑶本来还想着往日的恩情，不想真害死聂明玦，可是聂明玦当面揭他的短，他在愤怒的同时，也找到了冲突的机会——他不想再忍受聂明玦了。
让聂明玦刀灵发作走火入魔，他只需一改往日作风，和聂明玦正面冲突便足够。可是自己挨了聂明玦一脚，在金麟台的楼梯上摔个头破血流，聂明玦却忍了下来，没有发作，也没有暴体而亡。
隔着长长的楼梯往上看着怒气渐熄的聂明玦，金光瑶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。
有那么一刻，他觉得自己还没好做要杀聂明玦的准备。
金光瑶很珍惜真心对自己好的人，可是他也很讨厌羞辱自己的人。
在生和杀之间，金光瑶只要一想到聂明玦那句“娼妓之子，无怪乎此”，他心里的那杆秤，便偏向了“杀”的一边。
金光瑶坐在瑶琴前，调整了一下琴弦，然后手指便开始在琴弦上漫舞。聂明玦心情大好，觉得曲好，人更好，心中说不出的舒服和满足。他听不出曲子里面隐藏着杀机，也看不出心上人心里埋藏着恨意。
他很快乐，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快乐过。
室内琴音流淌如丝，是完全没有动过手脚的清心曲。
金光瑶含笑看着聂明玦，心想自己设局和聂明玦表白，为的就是控制这个人，聂明玦现在对自己爱意正浓，生比杀更有意义，那为何还要杀？
那次金麟台的冲突之后，金光瑶并未气馁，反而生了有阔出去的勇气——既然暧昧不能让自己得益多少，那就捅破这层纸！
金光瑶何等谨慎，他可以和聂明玦保持距离这么久，一下子向他示好的话，聂明玦再蠢都知道有问题。
于是，一场有预谋的夜猎展开了。
金光瑶休整了几天，便若无其事般继续到不净世去，借故邀约聂家兄弟去夜猎。去夜猎并不需要什么理由，聂明玦很爽快地答应了。
金光瑶设计让自己在夜猎中身陷险境，而聂明玦，想也没想，就挡在了他面前。
“阿瑶！”
金光瑶是第二次听见他这样叫自己，而第一次，是当年射日之时，他受伤在床上的时候，聂明玦第一次这样喊他，然后，他发现聂明玦偷偷吻了自己的脸颊一下。
仿佛时光倒流一般，金光瑶重新震撼了。
失神不过是一瞬，金光瑶回过神来的时候，他惊觉聂明玦砍了凶兽，也挨了凶兽一击。这伤看着厉害，但要不了赤锋尊的命，金光瑶不指望一头凶兽能顺风杀死聂明玦，于是他连忙扶着聂明玦给他输灵力。抬头一看聂明玦，聂明玦也在看着他，紧紧的，焦急的，脸庞紧绷起来，眉头都拧在了一起。
这个人，很爱自己，和从前一样。
聂明玦温热的鲜血染湿了金光瑶的手，生与杀的秤杆，又再左摇右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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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错，是刀。
因为——“是兄弟就来砍我。”
haha ¬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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